只可惜…这难关不知何时才到头…自己又何时才能还清这人情呢……她摇摇头,阖上眼,逼迫自己赶紧睡觉。——————————————————江琦晖对于朝廷来说,是正在外逃的犯人,而半夏只是因着雍州懒政而侥幸躲过了为奴命运的“贪官”子女。兄妹两人都身份特殊,连询问路人都遮遮掩掩不能讲明。二哥从牢中逃出也不知是他单独行动还是有人相助,但他向来聪敏过人,定不会留下痕迹轻易让人发现了去,因此寻人的难度可想而知。但其实,这所有消息都是从他人处旁听来的,真假难辨。也许,江琦晖根本没有逃出黄沙狱。瑞青与半夏一路慢行,带着兴许能遇见二哥的期望,不错过途中任何一个大小村镇。不过男女同行总是容易让他人误会,每次留宿店家,掌柜的都想当然要为他们开一间房。就比如现在,瑞青摇了摇头,对掌柜的说道:“我们需要两间房”闻言,有些虚胖的脑袋从账本中抬起,他睁着那双圆眼看了一眼瑞青身后的半夏:“客官,真不巧,今日只剩下一间房了。”掌柜见那女子微微皱眉,复又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几日是咱们上淮镇的花灯节,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停留几日观赏,因此客房都很吃紧。”瑞青暗道难怪来时见镇上人流攒动比其他地方都格外热闹些:“其他客栈也是这情况?”掌柜倒是个实诚人,坦言道:“这我倒不敢断言,也许别家会剩两间房”瑞青转身问半夏:“不如再去看看?”半夏摇了摇头,现在天色已晚,厅堂里又宾客如云,赶到其他客栈也未必还会有空房。她见街上还有风尘仆仆背着包袱的赶路人似是要往店里来,忙上前一步道:“掌柜的,房间我们要了,请给我们再多拿一套被褥吧”---------------------------------------------------两人跟着店小二进了客房,绕过一方墨荷屏风,只见屋内虽不大倒也十分通透简洁,朝南的窗外吹来阵阵凉风,一旁的木床上悬挂着蓝色帷幔,桌案虽因时间久远而稍显褪色却也干净整洁,看来这店家十分注意卫生。小二将被褥放在床铺上,转身道:“客官,还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喊我,今晚开始咱们镇上有花灯节活动,一年一度哦!”“知道了,谢谢”待小二关门离去,瑞青放下包袱,将桌上的烛火点燃,客栈外头笑语喧哗,小小星火炸开的辟啵声响却在沉默的室内显得清晰。半夏这才忽然想到,刚才自己都没有问过瑞青的意见就草率做了决定,虽说一路相伴而行,但毕竟男女有别,这次自作主张的还是身为女子的自己,半夏不由得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有些羞愧。“抱歉,瑞青”她在他的对面坐下:“刚才我有些着急…要是你在意的话……”半夏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瞳孔,视线相接莫名让她心头一跳,竟没由来的将后半句话无声的咽了回去。她忙瞥开眼,转过头去,心下责怪自己刚才不说现在才讲,又有何用。瑞青却随了她的话头问道:“在意什么?”“……”即便敞开的窗户外吹来习习晚风,半夏仍觉耳后发热,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瑞青倒没等她回答,翻过桌上杯盏,一手提起茶壶,为二人各斟上一杯茶水。他将粗陶茶杯推至半夏手边:“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他温润的嗓音仿佛冬日暖阳:“若是你在意的话,用那屏风相隔如何?”半夏实在有些羞愧难当,她双手虚揽住小小茶杯,透过氤氲的热气小声道:“是我吃不得苦,只想着有空房间便好,一会我打地铺…屏风就不用挪了…”瑞青起身,将店小二拿来的被褥铺在了桌案旁的地面上:“莫要与我相争,你——”远处忽然传来的爆竹声响打断了瑞青还未说完的话,两人同时转头,透过窗户看到天空中正绽放开绚烂的烟火。这大概就是店家口中所说的花灯节吧。探头望去,街头已挂上了许多灯笼,在暮色中星星点点的光亮遮盖了整条街道,街上更是熙熙攘攘、红飞翠舞,一派花天锦地。瑞青问道:“去么?”半夏摇了摇头:“在这儿看便好”上淮镇的花灯节由来已久,这个小镇坐落在前往健康城的必经之路上,每次举办活动都有许多过路人驻足参与。即便这几年北方战争不断,这里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四月初的春日里,连着三晚张灯结彩,读书人钟情花下猜谜、小孩儿喜爱摊边零嘴,妙龄少女许愿姻缘、英朗少年祈求仕途,爆竹声声、熙来攘往犹如春节一般让人流连忘返。外头的热闹不由让半夏想起小时候,有一年除夕父亲带着两位哥哥与她一块去台城欣赏了宫里的烟火大会。那是她唯一一次进宫,当时锣鼓喧天、漫天华彩让她眼花缭乱、印象极深。半夏还记得远处的高台上端坐着先帝与一众嫔妃,但即便是喜庆的日子里小时候的她也分毫不能从那高台处感受到一丝轻松的快乐。哪里像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笑容。身旁的瑞青回身退到桌案边,看着半夏凭栏远望,又哪里晓得她飘远了的思绪。只是他一贯不喜这沸沸扬扬的喧闹,不如早早休息了罢。路途心漫半夏没注意时辰,不过是等烟火散尽便转回身来,却见瑞青已经和衣躺在了地铺上,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像是去会了周公。她小声唤了一声:“瑞青”没有得来回答,可半夏有些不相信在外头如此热闹的情况下,他能这么快入睡,莫不是为了让她安心睡在床上不与他相争?于是她蹲下身子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仍然没有回应。烛火摇曳,她没有起身,借着昏黄的细微光亮看着瑞青。其实她有许多事情不明白,比如五年前他为什么离开了江家,又是如何入的茂奚阁?他后来一直待在崤山么?而这次他又是为何,要与她一道呢?半夏经常想问,却始终没有开口。她缓缓站起,为他关了窗,自己坐回桌案旁,将先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她丝毫没有睡意,即便睡着了也总是梦魇,她有些害怕睡觉,索性双手托腮盯着烛火出了神。二哥一向足智多谋,若他真逃脱了牢狱之灾,定不会一直留在健康,半夏只能猜测到二哥兴许会去寻找她与小妹,但他未必晓得当时她们是被押送到雍州。保险起见只能先回健康寻找蛛丝马迹。幸得自己以前待在闺中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是扮了男装,回健康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来……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喧哗声渐渐淡了去,屋内一灯如豆,火光越发昏暗,耳中传来瑞青沉稳的呼吸声,让半夏十分心安,她趴在桌上,埋首于臂弯里,意识终于开始不敌疲惫,慢慢沉入了梦乡。————————————————半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望着床顶的蓝色帷幔好一会儿才恍惚认识到…屋内只有她一人,瑞青许是出去了,而且,大概…后来是瑞青将她抱到了床上休息的吧。她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对这次擅作主张定了一间房结果又好像非常在意此事宁愿趴在桌边睡也不愿睡床上的自己感到失望。她其实并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害怕梦魇罢了,可这种事如何再去与瑞青解释…半夏无奈的抬手捂住酸涩的双眼……忽又想到……昨夜竟然没再做噩梦,她有些惊讶自己的一夜好眠,这可…真是难得。半夏起身后不多时,房门被瑞青推开——“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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