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笑到:“你这盗别人的故事还盗别人的名字?你不怕他知道把你给薅秃了?”卫舜静默半晌:“没事儿,多杰已经去了。”钟冉身形微僵:“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卫舜摆摆手:“都快四年了,我跟多杰不算太熟,大朱跟他比较熟。那年在樟木,他拉我喝了一晚上,硬说对不起多杰对不起队长。”钱来多敲瓶子:“这个我知道!你电话给我讲过,说他硬把自己整成了壶,上头刚灌下头就吐。”他往塑料杯里斟白酒,“嗐,谁知道平措那小子,平时瘦嘎嘎的,居然干这缺德事儿。”嘎嘎目光杵来,钱来多指他碗里:“没说你,你这都胖球了。”钟冉视线挪动,落在最外沿那个穿蓝衣的矮瘦个身上。他头毛剃光胡子却未刮,点点青茬缀鼻下,棉絮脱出的瘦布棉衣冻得他脑袋坨成疙瘩。卫舜指他:“他就是平措,原先和大朱关系不错,大朱也是轻信了他。”钟冉见平措浓眉鼠目,忽然觉得面相学也算挺科学了。这豆大的眼裂被黑珠挤满,看人时总遮掩三分,确实让观者顿生不适。她推还照片:“算了,吃饭吧。”化了的积雪又在夜里冻成冰碴,直到近午时分,冰才逐渐融成脏水,渐次渗入地缝。钱来多往坑洼里扫水,卫舜拎着俩大包:“走了啊!”钟冉也冲他挥手,钱来多指指车胎:“铁链还得上上,有些地儿还冰结呢。”卫舜从车窗探出个“ok”手势,钥匙拧动油门,喷出灰白尾气。钱来多作势往鼻尖扇了扇,目送车身驶离夹屋的土道,嘎嘎的叫唤从里屋传出:“爸!爸!”钱来多放倒扫帚:“咋了?不让你勺米呢吗?”“你看!米袋里好像有虫子!红红的!”钱来多赶紧进了屋,嘎嘎蹲旁边畏畏缩缩:“我怕虫…你来弄吧。”爷俩一边蹲一个,钱来多瞅见莹白的米堆里似乎埋了角红色,看着十分突兀,便拿手扒拉几下,竟拽出一沓红票子。红票子被布条绑着,缝里还夹了张字条:[记得送嘎嘎上学]。钱来多眼里发胀,忍不住用袖口蹭了把脸,两颗咸水珠顺沾泥的脸颊滑落,模样怪是滑稽。嘎嘎指着他挂白痕的脸蛋怪叫:“爸!你掉金豆子啦!”钱来多又往眼睛抹几把:“卫舜他奶奶的,把钱搁米袋里,不知道这大冬天的米多难洗吗?!”扎木小学正临上课时间,那些背书包的嘻哈乱跑,时不时捡石头互相追逐。有个卷毛小孩边叫边躲,忽然扒地往车底钻,卫舜拽脚踝将他拖了出来:“不要命了啊?不怕一车轮子碾死你?”小孩翻身坐起,拍了拍身上灰土,伙同同伴冲他做鬼脸,卫舜懒得生气,目光只落了半秒便转回巷口。钟冉靠在巷尾:“说说看,你要找的是谁?在哪儿?”女鬼半脸被削,深可见骨的血口往外泛着脓水,钟冉虽略感恶心,但她眉梢都不曾动弹,貌似淡定的等女鬼回复。女鬼指向自己:“我叫刘小蕊。”钟冉寻思这名字耳熟,顺她的话点头:“然后呢?”刘小蕊托托下坠的皮肉:“我是平浪中学的支教老师,但…”钟冉蓦然抬眼:“你,你是不是教过二班?”刘小蕊颔首示意,钟冉心情复杂:“刘老师,我…就是二班的学生。虽然您来了一学期不到,但我记得。”她沉默半晌,“没想到,我竟然和您一般大了…”刘小蕊牵住手腕打断:“那就请你一定要帮我。”“…你找我是想做什么?”明明是张血肉斑驳的脸,可叹气时,钟冉却能看清她面部的无奈:“当时我来平浪,是我男朋友让我来的。”“男朋友?”“嗯。”刘小蕊手指局促地揉搓,皮屑连着血块掉落,“那段时间,他说要去汆文做事,正巧我们招支教,他便建议我一起去汆文。”钟冉了然:“你想找他再见一面?”“我死的太匆忙,好多话来不及说,每天都想再见他一次,我真的很想他。”“那我帮你带话?”“不。”刘小蕊表情微妙,“我想亲口跟他说。”钟冉略一思索:“你…想借我在他面前现身?”“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刘小蕊略垂头,身后车灯掠过,描出她变形的轮廓,“他这里戴了玉佩,驱邪的,对死人来说靠近不了。”她食指缺了半根,血糊的断面在锁骨划圈后放回兜里:“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怎么帮?”“我想亲自道别,但我不想吓着他,想…借你的身体用用。”刘小蕊手指在荷包滑动,“我知道你做事的原则,不会耽搁多久,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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