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多少钱的问题,张玉婷说得不是多确切,开始说三百块钱,说到后来变成了二百多。老刘说,馆里搞化妆,每一项大概多少钱,大家都是这里面的人,没必要藏藏掖掖,该多少就给人家多少,你要是转包再挣钱就没有意思了。
张玉婷讲,你什么意思老刘?
老刘说,我能有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平时干躯干四肢修复化妆,收人家家属多少钱,你让别人干,你就给别人多少钱,不就完了吗?你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你是因为小孩的事儿,为了照顾小孩,活儿都交给吴必勋一个人,自己回家带孩子,必勋干不了这么多活儿,才想出这个法儿。你还想瞒着上面领导照拿工资,还不舍得丢掉挣钱的项目,想在转包的半路上再扣掉一部分工钱,我觉得这不好。如果是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个活儿,谁也不愿意干。
张玉婷听老刘这么说,只好答应老刘,包出去的活儿,她一分钱也不扣,死者家属给多少,她让丈夫吴必勋原封不动全部交给干活儿的人,这总可以了吧!
又说,但是有一条,修复化妆的材料必须从她那里拿。
老刘问,从你那里拿材料需要多少钱?
张玉婷说,修复化妆一次,按臀部那么大创口算,估计得二百多,一般导致死亡的创口也都差不多有这么大了,这样,我按批发价收,给我一百五算了。我一分钱也不赚,还搭上运费。这样算起来,修复化妆一次,扣除一百五十块钱的材料费,我给他三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老刘接受这个价位,说,这还差不多。
现在李文祥从火化工老刘手里接活,给需要美容修复的逝者提供服务。每完成一具残缺肢体的修复化妆,老刘给他二百块钱。这活儿李文祥已经干了两个多月了。
上次月底结账的时候,老刘给了他美容化妆费两千块钱。
去找老刘领钱之前,李文祥仔细查看了自己记在小本本上的每一次化妆记录。
领到钱后,李文祥认为老刘还是不错的,做事比较诚实不坑人。拿了钱,李文祥并没有独享,老刘爱抽烟,他跑去花一百块钱给他买了两包好烟。
老刘接了烟,对李文祥说,化妆美容的事儿,场里为确保不发生质量事故,引起家属的举报投诉,严禁专业化妆师以外的人插手美容化妆业务。要不是看你两口子残疾,买学区房缺钱,我才不愿意担这个风险替你争取这笔钱。
李文祥千恩万谢,手忙脚乱比划了一通。
老刘交代他,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要是对别人说,让别人知道了,特别是让领导听说了,你不但这笔钱你挣不了,你在火葬场分内正当的活儿,我估计十有八九也干不成,我看馆长和你的关系也就是一般化,场里非得把你撵出去不可!
李文祥比划说,火葬场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去化妆肯定避免不了被人看见。
老刘说,搞化妆修复被人看见,你就说是给帮着吴必勋抬个子(尸体),送材料,反正没有报酬。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说你什么了。
按照老刘的交代,李文祥一连干了五个多月,,也没有出任何意外。加上工资,每个月能挣五六千块钱,准时转给赵起来。
赵起来一分钱也不舍得多花,对李文祥说,你可以,买房子的钱都是你挣的,原先我还要在不动产证上写我的名字,现在我不写了,光写你的名字就行了。
李文祥比划说,怎么?为什么不写你的名字?买房子是给小孩上学才买的,两小孩都是你生下来的,不写你的名字可不行!
赵起来举着手机说,你看看你,自从上班以后,已经挣了快三万块钱了,照这样下去,凑首付款哪里需要两年!
李文祥也心花怒放,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在分内工作上尽心尽力,在额外挣钱的化妆修复工作上坚决不能出错,管好自己的嘴,决不乱说话。
这时候,已经是十月的天气,屿石县是温带气候地区,一到冬天,不像北方那样空气干燥,而是湿冷,就像低温下身上裹了一层刚出水的薄衣服似的,叫人异常不适。
赵起来家的老二小豹忽然生了病,咳嗽气喘。
孙叫枝和赵振邦把小豹带到县医院就诊。医生说小豹受了凉,需要住院治疗,结果治了十来天,不但没有治好咳嗽气喘,还发起了高烧,直翻白眼。医生建议家属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赶紧抢救,送IcU病房。
孙叫枝说,来你们医院的时候,小孩子好好的,虽然咳嗽气不顺,但是活蹦乱跳,经你们的手治了十来天,花了一两万块,不但没有好转,还给我们下病危通知书,我们的孩子一旦出了事儿,你们一定要负责!
主治医生说,你既然这么说,我们不敢给你治了,你们赶快转院,把小孩送到徐州的儿童医院抢救!
孙叫枝和赵振邦不敢耽误,租医院的120急救车,也没有通知赵起来和李文祥,直接将小豹送进了徐州儿童医院。
经过儿童医院的抢救,小豹的病情很快缓解,过了一个多星期,烧不发了,也不咳嗽了,只是气息还没有平复,略有些不稳。
小豹的病情一有好转,孙叫枝就着急起来,她和赵振邦两个人已经向工地请了半个月假,这个月的工资估计连平时的一半也挣不到,给小豹看病,鉴于赵起来的实际情况,孙叫枝没有让她过来,即使让赵起来来医院,不但她帮不上人的忙,反过来人还得帮她。
对李文祥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没有让他到徐州来,来了不但帮忙有限,而且单位还得扣他的工资。
孙叫枝算了一下,她和赵振邦请假扣除的工资加上给小豹看病的钱,总共有近三万块钱的损失。最主要的,三万块钱,其中有一万六是她打电话向工地财务预支的。就是说,预支的那部分钱,就必须从下个月她和赵振邦的工资里扣除。
这么一算,孙叫枝和赵振邦有些焦心。小豹出院后,孙叫枝专门趁一个空闲时间,把李文祥叫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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