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白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来回摩挲,又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嗯,你饿不饿?”孟柏转移话题,“下午之后就没吃饭。”缪白摇头,“不饿,我要在这里住多久?”她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欢这样冰冷的氛围,想去热闹的,温暖的地方。“明天好吗?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孟柏还说,隆镇变化很大,她还说,自己现在能赚很多钱,给林丽买了房,北城也有房,要回家,随时都能回家,哪里都有属于她们的家。缪白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听她说话。“孟柏。”“嗯?”“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说话的时候,特别……”“特别?”“漂亮。”“啊?”孟柏没想到缪白忽然说这个,她觉得自己外貌并没有多大变化,和十八岁差不太多,可能随着年龄增长,气质和气场有变化。但不管怎样,被喜欢的人突然这样夸奖,说不开心是假的。开心到孟柏有几秒的宕机,甚至不知道怎样回应缪白。她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木讷。缪白成功被她可爱到,抬起手捏捏她的脸,喃喃:“但也没太大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傻傻的,容易害羞。“喂~”孟柏靠在缪白肩膀上,闭上眼睛,“你在说我傻,我听明白了。”缪白唇角上扬,目光落下,下一秒却看到孟柏手指上戴的戒指。她先前就想问,但不知道从何说起。可这是一个坎,不问心里不舒坦。“所以你手上的戒指是谁给你买的?”孟柏低头,无名指上圈着一枚银色戒指,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也是为了婉拒追求者的方式之一。孟柏懂装不懂,“戒指,你说呢?”缪白目光紧紧黏在戒指上,见孟柏不回答,越发没有耐心,她甚至去摸了摸戒指,捏着边缘旋转几圈,强迫从孟柏手指上取下来。“不好看。”“噢~”孟柏很快明白缪白的话外音。“你还没说是谁送你的。”“我自己送给自己的,老是有人要问我谈没谈恋爱。”“然后呢?”“然后我就告诉他们,我结婚了啊。”“这样吗?”似乎得到满意的答案,缪白又将戒指戴了回去,“那也没有很难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不完的话。夜深了,说了很多很多,出去上厕所那两人一直没有回来,看来已经默认不回来。孟柏将鞋脱下,掀开缪白的被子,和缪白躺在一起,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床很小,但她们都瘦,侧躺抱在一起刚刚好。“缪白,我好困,我们睡到白天,睡够了,再办理出院好不好?”她蜷缩在缪白怀里,耷下眼皮,一副很困倦的模样。缪白当然答应她,“好,我也困了。”她也困了,她终于困了,不像以前那样,不睡觉没有困意了。两人熄了灯,抱在一起,孟柏紧紧圈着缪白的腰,害怕这是一个梦。孟柏闭上眼睛,又睁开,眼里有光,看着缪白移不开眼,“缪白,我不是在做梦吧?”“当然不是。”“但我害怕。”“怕什么,别怕,明天醒来还有我。”黑暗中,孟柏放在缪白腰上的手不安分起来。“唔——”“噗。”“干嘛往上摸?”孟柏将手抽离出来,释出一口气。缪白:“……”毫无防备就被摸了。孟柏贴近,“嗯,真的不是梦,因为在梦里,根本摸不到。”孟柏觉得,认识缪白那一年是她最幸福的一年。在十八岁的年纪,经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刻进骨子里。难忘到往后十年,时常觉得恍惚。有时候她会问自己,缪白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常常问周安,你真的见过缪白吗?她真的存在过吗?但回答这个问题的,通常不是周安。孟柏会自问自答,是的,我们都见过缪白。在漫长的岁月里,孟柏心里有两个不可缝合的疮,一个关于缪白,一个关于孟兴仲,现在缪白回来了,她好受了很多。第二天,出院。徐舟和周安姗姗来迟,站在医院门口,太阳正烈,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心情。“我们——”缪白先笑了出来,“去哪??”“回家啊。”“感觉你们都长大了啊。”记忆中十八岁的女孩儿,已经变成二十八岁,而缪白现在的年纪,好像也是二十八岁?“怎么,你不习惯?”孟柏眯眼笑,主动去挽缪白的胳膊。“怎么会不习惯呢。”周安插进来打岔:“缪白,要我说,孟柏可想你了,相思病了都。”徐舟念叨:“想得都不行了。”周安几乎脱口而出:“孟柏去年的生日愿望是和你见面大做特做!!!”孟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绯红蔓延到脖颈,“周安!!!我去年那明明是喝醉了!!!”徐舟出来点火:“酒后吐真言懂不懂!!!”没想到大家这么多年之后聚在一起,第一个话题居然是十八禁,缪白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释然,她们不是小孩儿了,真的不是了。缪白看了孟柏一眼,孟柏感受到她的目光,总觉得怪怪的,更不好意思了。话题浅浅被提起,很快掠过。她们决定走路回家,聊聊天之类的。一向寡言少语的缪白居然问了很多问题。很多,几乎都是关于孟柏的。快乐的高兴的,当然,还有那个非常悲伤的话题也不得不被提及。“所以叔叔他,再也没有回来?”“嗯。”“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踪迹吗?”孟柏低下头去,非常低落,没说话。周安替她回答:“你也知道十年前街上根本没有监控,他的行动轨迹最后定在某个包工头那里,包工头说孟叔叔找过他,但他说不要人了,所以孟叔叔就走了,之后的之后,就没有之后了。”缪白皱眉,“那你们说的铁轨上的人?”“我妈一直说不是我爸。”孟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但我觉得她是在自欺欺人。”缪白琢磨这里面的端倪,“尸体dna做了吗?”“我晕倒了好多天,我妈说李诉做了,但不知道到底做没做,在我这里,就是没做。”孟柏非常轴,她认定的,只要没有事实没有证据,那她只会相信她认定的。“你为什么觉得他一定是你爸?”缪白看着孟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曾经很多人都问过孟柏这个问题,她都不想回答,但如今缪白也问她这个问题,她不得不去回忆那些不想直面的事。“很简单,如果死的不是我爸,那我爸在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只知道那一副尸体,和我爸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我和我爸同款的大衣,抽一样的红梅烟,被压死在铁轨边上。”她说至此,眼眶已红。话至此,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缪白也觉得凶多吉少,如果真如孟柏所说,那个被压死的人,和孟兴仲一样的年纪,甚至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还抽一样的烟。如果那都不是孟兴仲,或许有点太巧了。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缪白不愿再继续,及时中止了这个话题。回去的路上,大家似乎也在为这事变得孤言寡语。站在人行道一侧,太阳挂在上空,红灯倒计时,阳光洒在空气中,看到微小的尘埃。孟兴仲的死,依旧是个谜。中午是打算回家吃饭的,和林丽说好了,她说她做菜等她们回去。途中,孟柏和缪白并肩走,缪白伸手过来,牵孟柏的手,低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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