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绝对没有给予阿加莎一个确切的答案,否则后者也不会一直旁侧敲击试探自己,并且费奥多尔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后面的内容可以等他见过阿加莎后再细聊。这像是费奥多尔对他展现出的合作诚意,但也像是提醒和威胁。毕竟他们都清楚,阿加莎并不愚钝,哪怕只是模糊的暗示,后者都能够反应过来,并且从细微之处推理得出结论。只不过推论毕竟是推论,具体事实是怎么样,还是需要他的确切回答,哪怕他没有明确否认自己跟费奥多尔曾经相识并关系不错,但这点东西不足以成为他就是那个画家青木言的证据,而此刻阿加莎也没办法拿到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让一切陷入「阿撒托斯之梦」的罪魁祸首,更别提——阿加莎并不是十分信任费奥多尔。这点从对方会选择如此直白的试探方法就能够看出来了,阿加莎是有意让他知道费奥多尔暴露了他身份的,毕竟对方这样做,既能以最小的代价向他展现出极高的诚意,也能在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留下更深的嫌隙。现在阿加莎已经将自己会举行这场宴会的目的完全告诉了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是时候想要他展现出明确的态度了。然而即使很清楚这些,青木言也仍旧表现出了不解的模样,“你直接将筹备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告诉我,不怕我会对其他组织首领说出你算计他们,拿他们当棋子的事吗?”阿加莎神色不变,涂着艳丽色泽的唇勾起,声调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无关紧要的玩笑一样,“我可是很认真想要跟你合作才告诉你这些的哦。”这显然是在回击青木言装作不解无意中威胁她的态度,即使这份威胁对于「钟塔侍从」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也一样。青木言似无奈般叹了口气,“好吧,请问真实的理由是?”“没想到「钟楼怪人」的首领会是个这么多疑的人呢,这就是真实理由。”阿加莎端着茶杯,身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青木言毫无波动的表情,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听另一个真实理由的话,也不是不行。”青木言没有对对方说他多疑发表什么看法,毕竟他们都清楚,所有身居高位的人,没有不多疑的,“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宴会定在这三天吗?”阿加莎看似在提问,但实际上并不需要对方回答,她自顾自的说出了答案,“因为昨晚本该下雨。”青木言含糊的应了一声,他眉头微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盲点,许久,他迟疑地问道:“是为了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延迟时间,对吗?”“没错。”阿加莎一瞬间跟上了青木言思索的问题方向,她大方地承认,“毕竟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试验品会在这三天里失窃,所以干脆利用一下天气因素将时间延长,那些人里总会有嫌雨天出行不便而选择滞留的存在。”青木言觉得对方后一句话好像在内涵那些娇贵的王室贵族。“不过——”阿加莎拉长音调,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青年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昨晚并没有下雨。”青木言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对方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展现出明确的态度,比如说承认他是「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主导者——承认昨晚没有下雨是他干预的结果,又比如说透露他昨晚跟费奥多尔之间的谈话,好借此奠定他们合作的基础。从阿加莎的性格、以及这里是对方主场的这些因素来看,如果他们真的达成了合作,那也一定是「钟塔侍从」占据主导地位。暂且不提青木言不会容忍被他人指手画脚的这种事情发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跟阿加莎与费奥多尔之间的任何一方达成确切合作。他想要的,是成为两者间能够相互制衡彼此,同时又完全中立的即使青木言直到最后仍旧展露出模棱两可的模糊态度,阿加莎也没有直接翻脸,而是依旧维持着和平的氛围,直到青木言告辞离去,她表情才骤然阴郁了下去。青木言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引起阿加莎的敌意,但他并不在意,他很清楚在对方弄清楚「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之前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相比之下,倒是费奥多尔那边更让人在意。从阿加莎所说的话来看,费奥多尔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青木言甚至怀疑潜入伦敦的那些「全知之眼」的人都是费奥多尔特意弄来的棋子,为的就是让阿加莎以「钟塔侍从」的名义邀请所有人布下这个局。青木言从阿加莎那边回来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去了霍尔巴赫那里,现在的时间点如果去找戈蒂耶不一定能找到,对方极有可能蹲在什么地方收集情报,而如果去找霍尔巴赫的话,则十有八九能见到,毕竟以戈蒂耶昨晚对霍尔巴赫的嫌弃来看,后者今天极有可能会被前者嫌累赘而丢下。果不其然,在他敲响门的那一刻,门立即被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愁眉苦脸的霍尔巴赫。青木言刚准备踏进去的脚步停住了,他迟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霍尔巴赫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让出了身位,“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青木言一头雾水地走进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可以说是哪哪都有,而那名熟悉的金发青瞳男人就坐在唯一一张干净的沙发上扮演忧郁美人,从那张沙发旁边地面上堆积的衣物来看,青木言严重怀疑那张沙发上的衣物绝对都被戈蒂耶嫌弃地丢在地上了,所以这个杂乱的房间里才会有这么一块干净的地方。“他怎么了?”青木言指着沙发上唉声叹气的戈蒂耶,看向一旁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同样愁眉苦脸的霍尔巴赫。“他今早出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有点心神不宁,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说到这里,霍尔巴赫像是没眼看一样,表情有些痛苦扭曲,“他说,昨晚他过世的祖母来找他了,可能是想家了吧。”青木言表情难得有些空白,“啊?”听见这话的戈蒂耶气得当即从忧郁中抽离,抄起脚边堆积的外套就往霍尔巴赫脸上丢去,口不择言地怒骂,“你放屁!我明明只是来问问你昨晚有没有遇见已经死去的人!根本没有提想家这回事!”“那你为什么会中途突然回来,还问我这个问题?”霍尔巴赫身形敏捷地躲过了自己穿过一晚沾染了各种气味的外套。“我回来是因为有要给青木的东西!找你只是顺便!顺便问问这个问题!明白吗?!”戈蒂耶看起来简直要被气晕过去,白皙俊美脸都被气得一片通红。霍尔巴赫敷衍着点头,“那你为什么问完就开始唉声叹气,自顾自的忧郁了起来?”“看见去世已久的家人还不准我伤感一下了?”戈蒂耶咬牙切齿地开始回击,“你难道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忆吗?”霍尔巴赫选择性忽略了对方的攻击,他朝着青木言一点头,“你看吧,果然是想家了。”青木言早在霍尔巴赫朝他点头时就早有预感地开始默默后退,跟对方拉出了距离,不出所料的,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戈蒂耶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狠狠揍了霍尔巴赫一拳,紧接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在一起。青木言不动声色地悄悄挪动顺理成章地占据了戈蒂耶之前清理出的沙发。等两人情绪都稳定的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出声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戈蒂耶,你昨晚看见的,应该也是我在无意识中制造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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