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位新同桌,拥有一张姣好的脸庞,明艳到一下子就荣升为班草的位置。
“他之前也是这所学校的吗?”我觉着,这样一个太过耀眼的少年绝不会埋没在发现美的眼睛前面。
花翎似乎还处在恍惚的状态,也不知道脑海里在转悠些什么东西,我轻轻推搡了下她的肩膀,她这才慢慢侧过脸,迷蒙着看向我。
“我哥要寒假才能回来。”完全答非所问,却不知不觉戳中了心底的某个位置。
两个人就这么撑着脸,靠在栏杆上,成为了两座思考的雕像。
秋天的征兆似乎是从叶子开始的,苍翠的树上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脉络似乎是被岁月刷子无声无息染成了另外的颜色,风里也隐约包裹了萧瑟的寒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那个季节。
陆小曼的笑声之后紧跟着熟悉的上课铃声,两个雕塑只好放弃思考,回到了教室温暖的怀抱,英语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恭候多时了。
小巧玲珑这个词放在英语老师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却又和温柔贤惠沾不上边,浓缩的精华全都集中在那洪亮的嗓音上,虽然还是敌不过我们一个班吵吵闹闹的声响,时不时被我们气得声音嘶哑起来。
每周五的英语考试是从高一就定下的规矩,而每次考试之后站在班级外面的不及格人员似乎也没什么大变动,有些人甚至还没接到考卷就自觉的起身了。而高二文理分班之后,又增添了新的一项,早自习之后的英语听力,这对于急着吃早饭的同学似乎是一项痛苦的煎熬,对于英语老师来说,也是这样,她曾苦口婆心的跟我们说,每看一次我们的答题卡,她的寿命就要减掉一点。
作为一个英语中下游分子,我竟然还偶尔挤进了前面的位置,这都得益于英语老师高超的应试方法。先看题目是最大的关键,阅读理解的答案要对应划出来,作文要积累一定的重点句型,最后就是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严格按照这几点来考试,确实进步了不少。
最近班上还流行起了斜体英文,一个个都开始放飞自己的英语单词,像是要奔月的嫦娥似的。
英语老师最喜欢粉红色,这和她雷厉风行的作风是极其不相称的,因为宋钰的存在,我们还知悉了关于她的一点生活绯闻,英语老师在生活方面也颇有大将之风,是家庭的全权领导者,洪亮的嗓音在不大的教师生活区格外醒目。
学校的老师似乎都是内部搭配的,就连我们粗犷豪放的班主任老胡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不知是因为日夜守着我们这些不听话的瓜娃子才没了选择的权利,还是月老采取就近原则牵起了红线。
3
热天的午睡要是适逢遇上一个梦的开端,那整天似乎就只剩下简单的两部分,现实和梦境。
醒来之后趴在桌子上,视野慢慢变得清晰,却发现教室里多了很多认真的背影,都只剩下一个后脑勺,电风扇刮起桌面上的书页,发出轻微的声响,还藏有笔在纸上游走的声音。霎时间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深处,光束从很远的海面之上射下来,穿透无数水层抵达我的眼前,那些深蓝色的波浪慢慢翻涌着,聚成一团的鱼群快速敏捷的游动,而我则是一只没有方向,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的落单的鱼。
那些一往无前的人的心里都是怎样的呢?会不会有一盏明亮的灯指引着前进的道路呢?
我突然想起了更小时候的一些景象,一群孩子聚在院子里面玩老鹰抓小鸡,住在隔壁的老爷爷笑着问我们以后要干什么,我们有一阵沉默,有人低着头认真思考,有人悄悄看着别人的神情,有人望着天空若有所思。那时我说的是什么呢?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似乎是我把它留在了那个地方,时间毫无顾忌的越走越远,可我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时候,它更不可能穿越时光长廊来到我的面前。
揉着太阳穴,再度陷入到另一个梦里,似乎是上一个梦的延续,似乎又不是。
上物理课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人抬起眼神一瞥,一向喜欢喊人回答问题的本性再度暴露了出来,教室里齐刷刷的低下了头。
“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一句话终了,整个教室的心都悬起来了,都在慢慢思索自己的名字有没有意思。
“舒青禾。”
全班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迅速把目光送到那个方向去,于是看见那个少年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清瘦的骨架包裹在干净的白色校服里面,不卑不亢的头颅。
“可知Ua>Ub,Uab>0,当把负电荷从a点移往b点,Wab=Q,Uab<0,电场力做负功,电势能增加,负电荷在b点电势能较大。”清晰的嗓音落在空寂的教室里。
全班有那么一阵子怔忪,望着那个方向的视线还维持着略微仰视的姿态,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舒青禾的脸上似是有一种淡淡的傲然,眼角微微上翘的角度,接着薄薄的唇角轻微的上扬起来,那是一种胜利的姿态,看起来竟是那么的眼熟,我思忖了一下,似乎是每个优等生都会有的样子。
原来,舒青禾是优等生啊。
这个世界在分配东西的时候一定是偏心了的,给了他这样的外貌,还偏偏赐予一个好使的头脑,搭配得过于协调。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是什么都欠缺了那么一截呢?
下课之后还好学的去问老师问题这件事情在我身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一方面是由于中华民族的谦虚谨慎的性格,另一方面是我似乎缺少那种追根究底的性情,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从何问起,还可能会招致老师认清我知识薄弱的本性。
我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拿着书站在物理老师旁边的身影,慢慢的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半晌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做梦,那个人确实是花翎没错啊。果然古人说过的那句话是绝对正确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的同桌换了个睡姿,以明确的提醒我,他不是赤。
4
寂静无声的森林里其实生活着许许多多生灵,在狭窄的缝隙中利用少许阳光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在黑暗的洞穴里伺机而动的野兽,站在树梢尖端翘起华丽尾巴四处张望的鸟类,还有在落叶堆上逡巡不肯离去的动物伴侣。
青春期的上空,似乎有一层薄雾,它遮掩了所有未知的黑暗涌动,也一并阻挡了外界来袭的现实生活,我们不知是该说存在,还是该说囚禁在这个不甚精美的笼子里,那些精雕细刻的花纹像是看不清的秘符紧紧依附在隐形的空气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我们身上的一缕印痕。
关于那些萌动的痕迹我很少去追寻,只是偶尔看到两个人越走越近,眼神胶着在一起,很久都没有分开,比如现在站在单杠边上的两个人。
女孩子双臂搭在栏杆上,把脸垫在交叠的手背上,抬起的双眸弯成两道明亮的月,唇边像是藏了一杯深浓的酒,那个熟悉的酒窝定格了下来;男生刚踢完足球,白色T恤上有隐约的汗印,他侧站着,边喝水边听女生说着什么,越发白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轻微的笑容,当真是眉目如画得很。
我觉着自己现在这么远看着他们的姿势很是猥琐,于是背过去看那边的篮球比赛,半晌再去看的时候,却定格在一个很微妙的画面。
舒青禾抬起手,拂开了她头顶的一抹乱发,而花翎脸上明显愣住了,直接看着他的脸,两边的脸颊一下子就飞上了过于明显的红霞,像是涂不匀的胭脂。
背后是白云碧树,清风拂动,白色的夏季校服摆轻轻荡起一个弧度,他们的眼睛里面似乎只剩下了彼此,那看不见的水波迅速的蔓延了他们彼此心中的浅滩。
在我这个旁观者的眼底,他们已经绝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那一丝隐约的暧昧之情像是皇帝的新衣,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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