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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蜘女 4（第1页）

（三）无声消逝

丁府的流水宴本来说有三天的，但没想到这第二天，丁府却是乱成了一锅粥；外门的奴仆们早早起来准备第二天的宴席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有些体面的管事人了，丁府内里也像是遭了劫一样，空荡荡的，满屋满院都是残破衰败之象，仿佛多年无人居住一般，挂满了蜘蛛丝；丁家的大小主人们连带那些管家管事们一起，完全消失在了世上。

而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胆小的自然是立刻逃窜，胆大的，却以“一探究竟”为名，进去明目张胆“拿”了许多值钱东西出来。而那些镇民得知丁府如此异象，也都来了，有单纯瞧热闹的，有就是来抢东西的……于是不到半日，在桥南镇赫赫扬扬十几年、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丁家，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留下的，只有残破倾颓的丁家老宅。很快地，也被县太爷充公了。

李家父子的突然出狱也没有人怀疑，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所以下狱，都是丁家贿赂县太爷的结果；丁家突然没了，县太爷收不到银子了，自然就把人放了；至于那诸葛姑娘，大概也跟着丁家一起没了。只不过一个外来的女子，虽然她的美貌给人多增添了谈资，却也真没有人真正在意。

只是，李大爷在出狱后，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素日他性格刚直，说一不二，连鬼神等也不放在眼里，不止黑夜里敢走坟地，也不热衷于去土地庙上供，只说自己不信神，说鬼神都是骗人的；但在出狱之后，在别人问他怎么不去山神土地庙里拜神的时候，他却会一脸严肃地道：“山神土地只不过是地方神灵，说白了如同地方长官一般，需要上供才庇护的神灵，不是贪官污吏是什么？而且这世道上，无能的人和神当官的太多了，在意那些干什么！这些当官的，才要小心万千百姓呢！”

乡里人听他说法不一样了，便惊讶地问：“这是怎么说的！你哪来的这些话？”

李大爷直言：“秦秀才说的，我觉得很对。”

乡人问：“你怎么这么信他？”

李大爷并不回答。村里人也发现，他似乎开始很热络地和秦艽来往，在刚出狱后不久便让儿子送了好些鱼干给秦秀才，年底还特别去请秦秀才写对子、给秦秀才送年货。秦秀才似乎也很尊敬他，回送了好一些很昂贵的锦缎和跌打药酒——当然，当事人心知肚明，这锦缎，是诸葛晴让秦艽转送的。

“诸葛姑娘说，到底还是谢谢李大叔了。这些锦缎，你们卖了也使得，留着将来给阿牛兄弟成亲时用也使得。”

李大爷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声叹息，拿着这些回礼走了。墨隐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见到秦艽送走了李大爷，依旧是一脸平静地进来，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姓秦的，我有话问你。”

“嗯，你说。”

“你看，这丁府，是不是遭了阴司报应？”

秦艽看了墨隐一眼，道：“你这算是，向我问道？”

“对，我的意思就是，你好像根本不信这些。”

秦艽笑了笑，语气中却带有一丝别样的意味：“对，我不信天道，不信阴司报应。”

“……所以，你修的什么道？现在我依旧看不破你，你分明，只是人类啊……”

秦艽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笑笑：“日后你自会知道的。”

墨隐的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跟我说说，丁府为什么遭此大劫？难道不是作恶太多了，遭的报应？据我所知的道来说，即使他们没有遇上诸葛姑娘这个杀星，也迟早会大厦倾倒的。”

秦艽道：“是的，那么，你觉得，大厦因何倾倒呢？你觉得是阴司报应吗？”

“那只能是……尘寰消长数应当咯……”看到秦艽还是摇摇头，墨隐便有点沮丧了；只得撇撇嘴，道：“我不猜你这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西了，横竖志不同道不合罢了。你也别轻易向什么村口大爷大妈说这些野话，被县太爷知道了，小心拉你去打二十大板！”

秦艽笑道：“我不过跟李大爷说了几句，你这么上心，我倒是要领你的情了。也罢，明天就是腊八了，给你煮些咸鱼吃罢。”

墨隐这才高兴起来，下了床，拉住秦艽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个陌生而爽朗的声音道：“腊八当得吃腊八粥才是，怎么吃起鱼来？不过也罢了，秦相公且开门，我替妹子送了些节礼来与秦相公和墨隐姑娘。”

墨隐惊疑道：“你是谁？你不是人！你来干什么？”

那人复笑道：“在下诸葛雨，诸葛晴的哥哥。”

秦艽去开了门，于是一个身长玉立的俊朗书生便提着一壶酒，走进了这小屋，十分恭敬地向秦艽问好寒暄。墨隐不知道为何见了这人便来气，道：“你一个山精野怪，跑到人屋子来干什么，你妹妹已经回山里去了，又与我们毫无关碍，送什么礼？”

诸葛雨笑道：“看这说的，姑娘……咳咳，您岂非与我是一样的？且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两位对我妹妹有大恩，何来毫无关碍之说？我今日来拜会，不过为了聊表感激，叨扰两位罢了。”

秦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笑道：“诸葛公子说笑了，我原只是举手之劳。且我也不甚喝酒。今日便是相陪，也不能多饮，只怕几杯便醉倒，要失礼了。”

诸葛雨却又是一笑，道：“不不不，这酒留与两位便可，小生此来，却也不能久留的。只因眼下山里有一异事，不知道两位可知？”

秦艽沉默了，墨隐撇撇嘴，道：“横竖和凡人无关的，她怕是不管的。你要是有难，诚意求她也罢了。”

诸葛雨倒是语塞，许久，才笑道：“我本应早知如此的，罢罢罢，我倒是小人之心了。那我直说了罢，我已经在镇上买了一个小宅子，要带妹妹搬进去，只望姑娘……秦相公和墨隐姑娘宽厚，多加照拂罢了。”

墨隐自然是想问他们兄妹怎么会突然想搬到人类的屋子里，但秦艽却只是一声叹气，道：“尽我道义罢了。”

说完，便不再追问什么，只是收下了那壶酒。新年过后，镇上便悄无声息地搬来了一家姓诸葛的，只有兄妹两个，哥哥俊朗有神，妹妹美若天仙，只是许多人都觉得这对兄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在他们搬到镇上后不久，乡里便传说，有一群土匪，不知为何流窜到了这附近，啸聚山林，时常下山打家劫舍，还喜好劫持有钱人家的少爷勒索钱财。县太爷几度带兵剿匪，才驱散了这些人。

只是为了剿匪，县太爷又在本县横征暴敛了一回，搞得大家这个年，并没能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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