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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斗驼（第1页）

当驼队终于到达此行重要节点——姑墨国，楚留香再度在都城里闻到食物的香气，特别是那鲜美多汁的水果，个个流淌着久违的甜蜜。

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富饶多情的国家，竟然是被戈壁沙漠包围的。

街上人来人往，有白皙肤色、亚麻发色，或是高鼻深目、粗犷浓须，与中原人士大不相同。

若是身边带着卷发黑面昆仑奴的，一望便知是贵族富商出行。

要分辨是不是本地贵族，只看额头是否扁平就可知道，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曾有记载，此地贵族会用木板按压初生婴儿的前额，使其扁长，以此为美。

自然，楚留香去了玄奘城北的昭怙厘大寺，也看到了河东那块足有千斤之重的佛足玉印，但走遍了东川水两岸的佛寺建筑，却找不到任何关于神秘玉佩的线索。

要不是楚留香自己亲身从麻衣教的山洞里，跌到了江南的建筑顶上，恐怕他也不会相信有瞬移这种事情，眼下，只能再度回到国中都城。

酒肆里飘出了西域葡萄酒特有的香气，胡姬在鼓乐声中绕着宴席飞旋起舞，遍洒芬芳花瓣，殷勤劝酒。

胡人饮酒以酣为快，不认识的人也互相举杯高歌狂舞，甚至有人顶着车轮大的馕饼欢快旋转，这烟火气简直是世间最可爱的东西。

楚留香识得杯中如红宝石般闪耀的红色液体，是以红葡萄酿制的慕萨莱思。

与寻常葡萄酒不同的是，慕萨莱思里还添加了鸽血、藏红花、枸杞等材料，三煮三榨后才蒸馏酿制而出，再倒入陶罐中发酵为美酒。每家秘方各有不同，风味各有千秋。

但当他看到驼工们依然在紧张有序地更换骆驼、货物时，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从此地南去于阗还有一千四百里路，途中将经过最凶险的“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比白龙堆更为荒芜，更为暴烈。

驼工们还特地准备了长木板、绳索等物，专为营救陷入流沙的意外之险。

虽然他已经在脑中设想了无数遍如何到达玉河的上游，但却从来不知道在那里究竟要寻找什么，是另外两块神秘的玉佩，还是麻衣教的波斯先人。

小何却一把拉住了心神不定的楚留香：“走走走，你平时那么多问题，今天带你去看看精彩的骆驼比赛。”

在城外的一处沙地上，周围略有些高的土坡已经站满了人群，几棵伏地伸展的胡杨树上也挂满了人，只有笔直的白杨树不易攀爬，迎风挺立。

小何还在四处张望空位，忽觉自己腾云驾雾飞了起来，再一看自己和“金家的公子哥儿”都凌空站到了白杨树的粗枝上，不免好笑了起来。

楚留香也小小地吃了一惊，站在树杈上的小何，居然又掏出了麻纸，开始刷刷刷记录这场骆驼比赛。

两头披着彩花毛毡的骆驼叮叮当当地一拉出来，就让楚留香吃惊道怪：“这骆驼，怎么只有一个驼峰。”

“这是用中原的双峰骆驼和西域的单峰骆驼杂交出来，专门用于斗驼的公骆驼。谁家赢了，就证明他家培育的骆驼更为优秀，就会有更多的人去买。”

比赛场中已站好了一头母骆驼，擂响一声大鼓后，两头公骆驼的主人各自取下毛毡铃铛后走开，与周围十来个驼工手拿管束骆驼的尖头小棍站在外圈，一看可知，只是要骆驼大致分个输赢，可不想骆驼真有什么伤亡。

两头公骆驼已经围着母骆驼开始转圈，时不时嘶鸣几声，似乎在挑战打探对方。

其中一头试图接近母骆驼，另一头立刻吼叫着冲了上去，两头骆驼扭打在一起，一个驼工迅速将母骆驼拉开。

楚留香一直以为骆驼是一种温顺胆小的动物，没料到骆驼角斗起来竟如此惊心动魄，一头用脖颈试图掀翻对方，另一头又试图用前蹄压倒对方，就像两座小山互撞，撞得天崩地裂。

终于有一头骆驼体力不支，被另一头牢牢压在身下，发出阵阵哀鸣，主人和驼工赶忙上前，分开两头骆驼，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

一个头戴尖顶小帽的人走进场地，振臂高呼了几声，原本围成圆圈的人忽然全部散开，分列两排，接着是骆驼赛跑，要跑上十里路才分胜负。

只见不远处有几名驼工分别牵着五头白骆驼走了过来，驼背上的骑手身着翻领花边锦服，所到之处都赢来人群阵阵喝彩。

因为这几头双峰白骆驼实在太漂亮了，周身覆盖着雪白的长毛，走动起来迎风飘逸，仿佛圣洁雪峰上的白云飘到了人间。

楚留香从未想过在沙漠中吃苦耐劳的骆驼，也可以如此“仙气飘飘”。

“白骆驼可神奇了，它可以嗅到沙漠地下的水源暗流，用脚刨地，示意人去挖水。

“在这场比赛中跑赢的骆驼和骑手，将前往中原，成为皇家的明驼使，只有需要紧急递送的边塞军机，才会派他们出马，啊不，是出骆驼。这可是无上的光荣啊。”

又是一声大鼓擂响，骑手们挥舞驼鞭，白骆驼昂首挺胸地冲了出去，迈开细腿跑得飞快，转眼消失在一片沙土中，相比驼队中骆驼慢慢悠悠的样子，简直如天神下凡，雷厉风行。

楚留香一边看着白骆驼跑远的身影，一边若有所悟，最好的美玉要走玉石之路运往中原，最快的白骆驼要进献给中原，就连西域各国王子，也要拜天子门下做质子，“不乐匈奴而慕汉”，一心融入中华文化的怀抱。

张洁洁的麻衣教从远方一路向东，到了向往的中原后，却惧怕陌生的环境，选择与世隔绝，生怕别人看不惯他们，但这一定是可以改变的。

等他走完这次西域之旅，了解西域诸国风土人情，一定可以设身处地为麻衣教做点什么，给予他们勇气，走出封闭的山洞生活。

毕竟，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精彩。楚留香想到这里，眼睛都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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