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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龙女（第1页）

于阗国的民众，一半在王城看热闹，还有一半，在城外玉石大巴扎。楚留香在大巴扎转了一圈，很快搞明白了形形色色的美玉确实出自白玉河、绿玉河、乌玉河三条玉河。

但并不是昆仑山流下的玉河到了牛头山才分流，而是三条玉河源自巍巍昆仑的不同雪峰，其中只有乌玉河流经牛头山，最后三条玉河皆汇入于阗河，一路流淌向北，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腹地。

张骞曾推断于阗河是黄河的源头，当然现代地理已经证明不是了。

楚留香想起小何的记录说不定会以讹传讹，好笑起来：“那家伙，希望他还有机会修改自己写的东西。”

至于小何说的需要女子下河采玉，也被一位开朗和善的玉石商人否认了：“那么冷那么急的河水，谁舍得自己家宝贝女儿下水啊？

“你们中原有一种碧丝春茶，奇贵无比，不就说是由处子以口唇采摘新鲜茶芽，再放置于自己胸口，叫什么‘初烘’。

“这招我们也学会啦，玉石要卖出好价钱就得加点美妙的传说。”玉石商人朝楚留香挤挤眼睛。

大巴扎上摆放的玉石何止成千上万，小如豆子，大如巨石，这玉石是由温柔美丽的女子汲水采来，还是糙汉子砸山而来，果然给人的感觉大不一样。

这里也少不了美食摊，馕饼、馕坑肉，楚留香一路上见了不少，但第一次看见馕坑炭火堆里放着一个个大西瓜，莫非这是“围着火炉吃西瓜”？

仔细看又不是，每个西瓜的顶盖都被削开过，用几根竹签又重新把西瓜盖固定在原处。

摊主见状，笑嘻嘻地掀开一个西瓜盖，里面盛的原来是炖肉，有羊肉，有鸽子，也有土鸡、河鱼，又加枸杞、红枣等，如果是羊肉，还要加孜然、皮牙子即洋葱等。

吃剩的瓜皮摆得远远的，整整齐齐地倒扣在荒地上，方便昼伏夜出的小动物前来啃食。

边上的摊子也颇为奇特，柴火堆里排满了大大小小的蛋，至少有鹅蛋、鸭蛋、鸽蛋、鹌鹑蛋等林林总总，两个正用小勺挖蛋吃的年轻玉商招呼楚留香：“来吃嘛，味道好得很。”

楚留香一笑，坐下来也学他们的样子吃起了烤蛋。

这可是于阗有名的三蛋一星，将鹅蛋敲个小口，倒出蛋清后，倒入鸽蛋黄、鸡蛋黄，再加入蜂蜜、藏红花，一边烘烤一边慢慢翻动，烤到刚刚好，焦香四溢，吃到嘴里绵软酥甜。

楚留香嘴里品着此地特有的美食，眼里看着不远处的摊主们。

他们正不时向玉石上洒水，以彰显玉石的温润光华，玉商们笑道：“这些都是千真万确来自昆仑山的于阗玉，但品质千差万别。”

因为上好的玉石，只存在于玉河的上游，但并不需要走牛头山天梯，而是要从河流附近山崖峭壁攀援而上，到达昆仑山深处采玉，路途险峻，只能由王族组织专门的采玉人队伍前往。

大部分普通老百姓，就等着国王在下游举办过采玉仪式后，在河里碰运气捡拾玉石，也有不少捡漏到好玉的。

至于牛头山天梯，自从前几年大旱时，国王的弟弟辅国侯尉迟艾德走上天梯，走进那个酷似牛嘴的山洞之后，就有山石坍塌，形成了天然石门。

一旦有人靠近，门缝里就会飞出拇指大的黑蜂，毒螫众人，自此再无人靠近。

后来朝中渐渐有风声传出，辅国侯是被龙女索夫，不得已上牛头山天梯牺牲了自己。

“龙女？索夫？”楚留香发觉这一路上，自己什么也没做成，整天尽在听些奇奇怪怪还不断被推翻的传说，不免急躁起来。

周围玉商却以为他是听得入神，越发说得绘声绘色起来。

龙女索夫是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所记录的故事，于阗河忽然断流，有一身着薄纱、遍披璎珞的女子凌波而来，要求国王选一名贵臣配给她回龙宫做夫君，河流就能恢复如常。

随后有一位大臣主动请缨，骑上白马入河道献祭，河流立刻喷涌而下，将人和马悉数吞没。

“没想到我朝，也发生了龙女索夫的事情。”玉商叹息道，那位辅国侯英俊伟岸，征战沙场无往不利，众人对他的献祭还是颇为伤感的。

“好吧，龙女，龙女，”楚留香离开玉石大巴扎，又走到城外于阗河附近，边走边踢着河摊上的石块：“龙女，龙女……龙女？！”

只见前边有一妇人正在啼哭，哭着哭着就朝河中急流走去，竟然是要投水自尽。“曹夫人，万万使不得啊！”随着一声呼喊，一名船夫从远处奔来，楚留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和船夫一起从水中拉回了那名妇人。

妇人兀自哭泣不止，那船夫刘大却是中原人士，向楚留香解释了这一切。

曹家男主人曹元夕是于阗国中富商，也是尉迟王族外戚，那日有一位来自中原的商人，带了姑苏云锦在城中做生意。

曹氏见云锦清雅华美，灿若云霞，爱不释手，只是要价昂贵，于是就存心说些“不如本地丝绸鲜艳”之类的说辞压价，丝绸商人转而讽刺她“化外之民”，丈夫曹元夕听闻妻子受气，出来吵骂，刚一动手，商人就昏倒在地。

曹家见状大惊，赶紧求医救醒商人，连连道歉。商人醒来后，说自己有隐疾，并无大碍，两人握手言和，曹元夕买了几匹云锦，还额外送了一块上好的玉石给丝绸商。

没想到只隔了一天，船夫刘大急急忙忙跑来，说丝绸商在找他渡河时，忽然呕血身亡，临死时还大骂曹元夕害他。

于阗国虽远居西域，却深崇中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下将曹元夕下狱。

曹氏被族人责怪祸从口出，自己已是后悔不迭，没料到晚上丝绸商的鬼魂又在曹家出现，呜呜咽咽地向曹氏索要钱财，要她放到城郊神庙的香案下。

至此已有数天，家中财富献了不少，那鬼魂还是纠缠不清。曹氏一时想不开，就来到河边丝绸商毙命之处，打算投河殉葬。

楚留香暗自好笑：“鬼要阳间的财物做什么，怕是有人乘机讹钱。”嘴上却光明正大地说道：“我正是中原来的捉鬼大师，我来帮你捉鬼。”

那般诚恳英俊的脸，足以说服世间所有女子，自然也包括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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