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起了身,眼神陡然变得阴鸷,却又极快地切换成贤良淑德的大小姐模样,拉着陈氏回了房。这变脸之快让林溪溪仿佛看了个川剧表演,难怪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唯一的倚仗都走了,她咬紧牙低低说了一句:“忍一忍就过去了!”_“她死了?”陆昼行坐在牢里背靠着墙,即使在如此脏乱的环境下也自有一身不可侵犯的贵气在。若风回道:“没,秀娘把人救回来了。”陆昼行点点头,没再问,看他欲言又止,不耐地说:“继续说完。”“还有一事禀告,就是上次那位刺客姑娘……”若风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是林丞相府上的三小姐。”陆昼行反问:“那个傻子?”相国府上有个傻千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林端延十分护短,从不乐意听别人当着他面这么说他家三女儿,但大家私下谈到这位小姐,都是喊句傻子。这倒是让人稀奇,书香门第家的女儿,举止上下没一处是得体的,礼数也像是没学过似的。若风迟疑了会儿:“貌似是病好了,今儿晚上要死要活地说要嫁给太子殿下,挨了二十板子。”“哦。”陆昼行冷淡地应了声,眸子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风又问:“殿下不去看看她吗?”“我去做什么?我以什么理由去?”陆昼行睨了他一眼,眼神像是淬了冰般凉薄。若风避开几步,正想退下,脑子一道精光闪过,生平头一次开了窍。殿下从不关心这种事,一句话分两次问,这是在找台阶下啊!想到这,他咽咽口水:“毕竟三小姐这盘棋是为殿下下的,如今百官公卿都在落井下石……”他话不用说完,陆昼行也明白他的意思,这太子之位即使出狱能不能保住先不说,光是以后的路就肯定如履薄冰了。林端延疼惜亡妻唯一留下的小女儿,自然是宁愿把庶女送过去,也不愿意让林溪溪吃点苦头。这才宁愿让她吃点苦头,也别去惦记太子。陆昼行清咳两声:“既是为我才遭致这二十板子,那我去看望几眼也是无可厚非,合情合理,对吧?”“是是是,殿下宅心仁厚,有恩必报,属下敬佩不已,自当马首是瞻。”若风连连称赞,迎合道。再一抬头,那道牢里的身影已经没了踪影,他叹口气,换上囚服睡了进去。夜凉如水,后院那只猫翻着春困叫了几声,混合着林溪溪哼哼唧唧的喊痛声。她此刻俯趴在塌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刚给自己上完药。伤处在臀上,她折腾许久也是潦潦草草擦了擦。心里喊着屈,这丞相也是绝了,真把落魄的太子府当成龙潭虎穴了不成?看家奴的架势就差把她活活打死,也要逼她收回那句话。眼皮子半阖着就要睡下去,也不知道是快痛晕了还是真困了,连门开了又关她也没知觉。慢慢意识到有双手在她脸上摩挲着,这手粗糙得很,把她吓得菊花一紧,赶紧睁开眼,对上了陆昼行幽深的眸子。林溪溪没什么力气说话,含糊着问:“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快死了,疼死我啦!”她吸了吸鼻子卖惨,眼睛里倒是真疼得起了泪花,在朦胧不清的月光下亮晶晶的。陆昼行掩唇别开眼:“怎么不去床上睡?”她怎么像个乌龟似的四仰八叉躺着,姿势实在不雅。林溪溪眨眨眼:“下人把我托过来的,他们不好进我的闺房。”言下之意就是你看你一个太子殿下还好意思闯进来,到底想做什么!陆昼行懒得理她内里的意思,打横把她抱起往里屋走。“诶轻点轻点,疼疼疼!”“你手别挨着那,一碰就疼。”“殿下,我睡意都被你整走了,你今晚上抱了我,可不能退亲了啊。”……“你就不能消停会儿?”陆昼行脸色微沉,垂眸看着怀里人,她瘦削的肩膀还在打着颤。陆昼行喉咙紧了紧,换了个柔和的语气:“小点声,我不是走大门进来的。”虽说地牢关不住他,但他逃也只能逃这一时,要是被人看见了,怕是说也说不清。林溪溪被他轻手轻脚放到床上,手一使劲把他一起拉了下来,倒在被褥上,笑嘻嘻地说:“那殿下今晚睡这好了,反正也没人知道。”陆昼行愣了愣:“胡言乱语,不合礼数!”林溪溪用唯一能动的两只手拽着他的衣襟:“殿下大半夜翻到人家姑娘家就合礼数了?”“我……事因我而起,我只求个心安理得。”说罢,他从衣袖里掏出一瓶药来,“给你,此后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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