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剧场中,想起一些人,心里无限愧疚伤感。仿佛是被命运限制所带来的不得已的疏离。
4
M与我相同,都是觉得与外界不甚融洽的人。区别在于,他始终对抗这种格格不入,说起一些人与事,不免心有对抗。我则全盘接受,分别心消失于对事物的重新认识。当人接受自己的本性所在,便生发出柔和与自在,不再生硬。但即便如此,仍不代表我在世间获得与俗世生活打成一片且优游自若的能力。
我依旧时时觉察到自己与它之间的隔膜。觉察到某种隐秘在内心深处的不知所措和不合时宜。内心的价值观不免孤立。这些情绪和感受,在《春宴》的写作之中得到充分的表达。仿佛是对这个世间发出的某种微弱的信号。(我是否在隐隐期待某些相同而小众的人,在阅读之后给予我互通的应和?只为他们听到这声音。)
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里有幽僻的小段,在书中一笔带过:是月季春,万花烂熳,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晓幙高楼,宿酒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描述的一番盛况美景,成为半梦半醒之际日益消逝的歌叫之声。渐行渐远,失去踪迹。
打开泛黄书页,跟随孟元老上路,进入一座他数十年烂赏叠游莫知厌足的城。从清晨到日暮,从郊外到城中。一年四季轮转的时节和仪式,吃喝玩乐日常生活的细节和铺陈,食物之丰富,物质之繁盛,人情之和美,节物之风流,如何说尽,如何道明。东京汴梁。它的富庶华美烟火人间,在一个有着悠悠浪子心的文人笔下,得以用微型干燥的方式存留。虽已无人可触及它过去的生命。
南宋时,汴梁的景况已不堪回首,“新城内大抵皆墟,至有犁为田处。旧城内麓布肆,皆苟活而已。四望时见楼阁峥嵘,皆旧宫观寺宇,无不颓毁。”一千年后,它被反复洪水洗刷埋葬之后,成为深埋在泥地之下的一具残骸。身上的锦绣绫罗丝线根根断裂。血肉与情爱俱化为乌有。与其说,在书中寻找的是一座潦倒古都,不如说,在其中寻找一缕被废弃被摧毁的文明。
以前有友人对我说起看到奇景的状况。山道上遇见清晰而又无可触及的景象,望之,内心惘然,继续上车赶路。半途只觉得越来越牵挂,又再次折回。欲细看分辨,华丽市景已消失无踪,徒留一片平原。我读这本书,内心也有这样一种无从归属的惘然。不知如何去留,不知家乡在何处。仿佛只看到回忆中海市蜃楼的世界。
他是时常出入瓦舍尽欢,对世间烟火之美充满热爱和敏锐的男子。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及时行乐秉烛夜游的真髓。内心的火焰,即使在时代变迁和流年辗转中,也无法忍受其默默熄灭。于是他决定写作一本书。置身其中心无旁骛地回忆一座城。密密麻麻,谨慎齐全。单纯如童年,空旷如命终。
那座城,成为不羁人生的最后一个幻梦。
5
每次走过雨后的花园广场。湿漉漉的草地,露珠在月光下闪烁微光,呼吸似乎可以抵达胸腔最深处。我们在与人的交往中,稀少获得相融而渗透的感受。繁杂而表面化的交往,是饭馆里味精过多的菜肴,商业街上的顾客盈门,宴席结束后一地的垃圾和余烬。黄昏有时显得时辰长。妙不可言。
仿佛身体内什么东西被释放掉,它在远去。如果有作用在发生,人会觉得疲倦,会觉得轻盈。身心在默默中独自翻越过重重山岭,只是穿行时并不知晓而已。
不管来或不来,人之等待只是为了让自己安静有力。
6
不喜欢任何要强力证明或者试图保存的东西。在水中写一封信。一边写一边消失。要相信水。它熟知一切,却不要求证明。
务必清除掉留在世间的任何人为痕迹。烧信,烧日记,删除文件,清空回收站,不告而别。
7
与台湾出版公司的编辑MSN上遇见,谈论出版、写作诸多话题,我说起若干疑问。《春宴》推进,一直觉得很有挑战。内容深切晦涩,如同要开始独自爬一座高山,山脚下先兀自踌躇。我希望写出一部全新的小说,即便它有些颓废,写法颇为任性,倒不顾虑读者是否会读通。只怀疑自己是否能当起它应该有的重量。
他说,不必要求过高。只要保持能够以一种方式展现独特的自己。一个作者在他所置身的时代,务必要接受考验。且只管写下去,让愿意读之的人群读到它。除此之外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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