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王鹏脑子里出现犁庭扫穴四个字。
不用去想象孔雀是如何摆动脑袋,也不用去想象粗大的高能射线是如何轻轻滑过那些卡车,更加不用去想象轻柔的触碰后消融的铁皮、爆炸的油箱,王鹏只是默然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远方几辆奔驰而去的卡车。
孔雀已经消失不见,王鹏不知道它是再次隐身了,还是去追逐那些侥幸逃脱的卡车。
不过没关系,计划失败了,王鹏的技能短时间也无法使用,环视一圈,并没有钢刀的踪影,他什么也做不了。
嘎吱嘎吱的烧柴声连绵不绝,火焰伴着扭曲的肢体在晃动,他的眼睛呆然僵直。
挪动步伐,踩在焦黑而火星点点的大地上,摘下小圆盾,扒拉着断裂的铁皮,粗糙的手掌掀开半融化的车架,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堆人形的黑炭聚合物,手上半透明的水泡和绽开的皮肉似乎无足轻重。
耳边传来熟悉的风声,王鹏知道,大鸟没有走。
焦黑的躯体面目已经无法辨别,一只长长伸出的胳膊指向王鹏,伸出的手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环,只是其上那颗小小的钻石已经不翼而飞,王鹏颤抖的手摸向那根指头,酥松的手感传来,碳灰向下飘扬,他的目光顺着飞灰飘去的方向,只能看到妻子怀抱里一个小小的身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王鹏用脚尖试探着在那个小小的身躯上划拉两下,一层焦炭之下是结实的触感,他看到红色的肌肉纤维,脱去皮肤后的幼子让他本应该在丧尸的洗礼下坚强的胃部再次开始翻涌。
“哎。”
王鹏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哭泣,或者嘶吼,但是他只是转身,举起手臂,与大鸟四目相对。
“听得懂人话吗?”
大鸟歪了歪脑袋,忽然开屏,剧烈抖动的羽毛放射夺目的光彩,宛若旗帜烈烈作响,王鹏只是昂首,盯着它。
索然无味的孔雀对于面前这个猎物有点失望,正欲了解他时,面前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旋涡。
毫无征兆,凭空出现,金黄色的旋涡竖立在原地,静悄悄的转动着,挡在他们中间,大鸟一惊,口中爆发出恐怖的光柱,打在了漩涡之上,然而旋涡不为所动,光柱却原路折返,直直轰击在孔雀的头颅。
塔西妲站在大湖广场的高台上,看着下方的鱼人们敬畏而惶恐的眼神。
她身后的大湖巡警们的容貌被面具所遮挡,整齐划一的站成两列,在水下仪仗性质更胜过实际效力的长枪被她们握在手中,枪尖直直向上,顶成一片漆黑的密林。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感受着水流在身体内平缓柔和的流动,气泡中甜美的纯净氧气一点点攀附在她的肺泡上,塔西妲对这具奇妙的新身体再次感到莫名的骄傲。
“从此以后,唤灵者不再是天生贵胄!”
塔西妲简单的一句话,在魔能加持下回荡,激荡,鼓荡,击退水流,打散气泡,冲刷在大湖城的每一个角落,踏浪者们有些迷茫的抬起头,而在大屠杀中幸存的唤灵者们瑟瑟发抖。
大湖城所有的唤灵者都被捆了起来,扔在广场的中央。本就数量稀少的他们在经历过摧枯拉朽的大清洗后,面对着黑压压的踏浪者们,显得更加无助、弱小。
一个鳞甲上刻画着尖锐曲折的花纹的高大踏浪者从身后的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塔西妲的面前,双手捧起一柄黄金打造的三叉戟,高声喊道,“军部武官长呈上执政官的左手!”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年长的踏浪者,头上戴着表示大祖父的鱼骨冠冕,当然,如今应该是大祖母了。她没有跪倒,而是从腰间的瓦罐中掏出各色的矿石,在塔西妲赤裸的身体上缓慢、重重地刻画着代表执政官的复杂花纹。
塔西妲白腻的皮肤随着矿石划过,渗出点点血珠,不绝如缕的疼痛让她的眉头皱起,然而从始至终,她都安详而自信的闭着眼睛,没有发出丝毫呻吟。
随着纹路逐渐绘制完成,台下本越发寂静,众人的眼睛也不再去瞅那些跪在地上的唤灵者,而是如痴如醉的看着塔西妲的躯体。
人们回想起了奔波儿灞,这熟悉的纹路让他们记忆中的尊崇与美好忽然浮现出来,并立刻压倒了近来几大家争权夺利之下他们心中的烦怨。
鱼人们的想法很简单,尤其是踏浪者。奔波儿灞在的时候,巡警们是秩序的代名词,水薯只要1个花贝,而监狱里关的只有真正穷凶恶极的大坏蛋。
踏浪者们不关心行政院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知道,巡警横行霸道是有人默许,水薯涨价是有人在敛财,监狱里黑压压一片被关押的人大半是无辜的。
从前,踏浪者们只是贫穷,但是不至于活不下去。然而,突然之间,就有人要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髓,吸他们的血,巨大的落差之下,他们才意识到,唤灵者和踏浪者真的是近乎两个物种。
很快,又有一个踏浪者站了出来,她佩戴着议员的挂饰,毕恭毕敬的向塔西妲呈上一本书,像武官长一样,高声喊道,“行政院议员呈上执政官的右手!”
塔西妲轻轻摩挲着书的封皮,没有标题,也没有作者,但是她知道这本书里写的是什么。这是一群早期的唤灵者们在研究了人类文明后总结出来的精华,这本书更像是一个索引,而其中所囊括的书籍并不在图书馆中出现。
这场加冕仪式到此并未结束,作为带领军部夺权的反叛者,塔西妲要对这些剩下的唤灵者进行最后的发落。
她上位,依靠的是2级破禁者无与伦比的实力,然而她想做的不止于此,无论是小黄归来的风险还是她自己的理想,都在告诉她,应该改变大湖城,应该改变唤灵者和踏浪者。
“从此以后,大湖城所有机关的工作人员由踏浪者担任。”
“生育资源不再统筹调配,完全放开。”
斜眼看向台下渐渐涌起的议论声,她脸上带起微笑,继续补充道,“唤灵者由行政院原生育司统一管理,交配权根据质量评估按次收费。”
即使已经知道塔西妲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些被临时拉起来的新一代长官们还是面露异色,更何况台下在此之前对这个决定毫不知情的踏浪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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